车在颠簸中,终于停了下来。前方修路。于是告别了舒适的座位,爬上了“汗马”。好在我们已做好充分的自虐心理准备,不觉得颠簸的苦,反倒觉得车斗里堆满了包和人,甚至王汉也被堆在了包之顶,竟是充满了乐趣。
一路戚戚喳喳,在牙塘水库坝堤上盘旋而上,穿过写着“拱北圣迹”的山门,“汗马”终也无路可走。于是我们翻身下“马”,背上自己的“家”,心里清楚地意识到,真正的探路开始了。“千里之行始于足下”,走吧,谁让我们是驴子呢。
其实,一路上“汗马”就在沿河而行,现在我们当然还是一路沿河而进了。这条河,就是牙塘河,水流不是太大,但却淙淙地流淌着,清澈透亮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虽无晨钟暮鼓之巨响,却似风雨之呜咽。我总觉得好的山,必应有好的水,大山因为有了水而有了灵气。
第一眼看到太子山,给我的印象是“平淡”。经历过那么多山清水秀,她在我的眼中,确实是平淡无奇的。在土苍苍、矮小的灌木装点下,她甚至有一丝丝的丑陋。好在有这一条清澈的河水,倒也显得不俗。是水柔滑的手,一路牵着我们,走向大山的腹地。
我们一路沿水而行,时而在岸边疾走,时而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跳跃而过。有时转过一块巨石,路会突然在河边嘎然而止。有时看不到路,在石头上跳跃,突然一条路就又出现在你的面前。“当流赤足踏涧石,水声激激风吹衣。”贪玩的我们,一时流连不已,只恨现在错过了季节,不能跃入水中倍感清爽。
后来听当地山民说,牙塘河的源头,水是从地上的一个洞里汩汩地冒出,四季不断。他们的祖先给后代流传下一条戒训,说太子山是大海的盖子,断不可挖山,否则海水冒出,陆地将不复存在。
涧随山转,人随涧行。看远处公、母太子两座峰顶似嶙峋石骨,冰雪覆盖,在阳光下,发出清冷的光。中间的垭口静静地敞开着它的门户,像通往天国的必经之路。想当年秦太子扶苏曾率大军北扫匈奴至河州,这青黑色的群山于是有了这富丽的名字。英雄早已化骨,而这个名字却和大山一同长存。
为了亲近太子山,我们舍水而登山。在山水相依处,夏日的喧嚣已在密林中隐去。秋,恬淡的气息已随处可闻。秋意甚浓,涉目成赏。这时的太子山似一幅苍凉的水墨画,以苍茫天地为纸,以悠悠岁月为笔,以枯枝、冷泉为颜料,勾画出她秋的寂寥与苍凉。穿行在枯败的高山杜鹃丛中,听着耳边枯枝断裂的声音,看到黄叶在身前身后无语地落下,我不禁想起在刚刚过去的盛夏,她定也缤纷、绚丽异常,有着诱人眼神,将你吸引在她的臂弯。可是绚烂已过,她犹豫、沧桑的眼,诉说的是只是曾经的拥有。她用秋的雾为自己遮起面纱,她的心事变得同雾一样迷离。她用枯黄与清冷和人们保持了较远的距离,可她神秘的风韵,却吸引着我去走进她,去解读她,解读她曾经历的春夏灿烂。
深入大山,虽然背着沉重的背包,但我的心灵渐入佳境。“清泠之状与目谋,瀯瀯之声与耳谋,悠然而虚者与神谋,渊然而静者与心谋。”尘世的烦杂在这儿失去了踪影,一种旷世的静谧将我全身心地笼罩,我仿佛已融入了大山,融入了这一片难得的宁静之中。挣脱悲喜的桎梏,打开名利的缰锁,唯听灵魂深处的独白与天籁齐鸣。